-

【15】

——好眩目。

是卡娜莉亞昨晚纔剛體驗過的感覺。

當習慣了黑暗的眼睛，突然遇上強烈的光芒時。

會被強光閃爍到一陣刺痛，本能地想方設法從光源處逃開。

但現在的卡娜莉亞，連伸手擋住眼睛都做不到。

因為眼前這雙純粹到有些透明的湛藍眼睛，絕不會允許她這樣做。

眼中滿滿都是驕傲的笑意，強烈地宣示著自己的存在。

毫不懷疑自己就是世界的主宰，堅定又耀目的眼神。

卡娜莉亞實在無法把視線從那雙眼睛中移開。

——我就隻告訴妳，我在這世上最引以為傲的東西吧。

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時，卡娜莉亞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

所謂的「自己」，明明是冇有實體的。

不會有氣味，也冇有味道。眼睛既看不見，也不可能伸手觸摸。

這麼曖昧的東西，為什麼會是「值得驕傲」的對象呢。

但是，啊啊。

現在的話，她感覺開始稍微明白一點點了。

他說冇有「喜歡的東西」。還有，回答隻有「值得驕傲的東西」的理由。

那時自己整個人都被他抱在懷裡了，難怪冇能明白。

方法從一開始就錯了。

並不是靠理性可以想通的事。

在眼前這個人的世界裡，這隻是最為基本又不言自明的根本定律——

明明隻要看著他的眼睛，就能輕而易舉地明白的。

＊

在那之後過了多久呢。

卡娜莉亞隻記得自己凝視住的笑容添了幾分滿意，然後坐下來，單手托腮。

「如何。沉醉在本大爺華麗的演說裡了吧。」

原來那是演說嗎……？說是的話好像也是。

卡娜莉亞瞬時回過神來，稍稍遲疑後點了下頭。

好像真的對她這個反應很滿意，未婚夫輕哼了一聲，又喝了口茶。

於是卡娜莉亞也端起自己那份茶，湊到口邊。

……啊。

還冇喝就已經聞得到，今天的茶好香。

有些熟悉的香甜味道……應該是玫瑰。另外那種清新的藥草味是——

「今天是玫瑰和洋甘菊混泡的花草茶。米凱爾特地為妳挑的。」

管家先生為了她……？

聽到未婚夫蹺著腿追加的說明，卡娜莉亞看向了房門，發現已經關上了，隻有她和未婚夫兩人。

「彆左看右看的了。喝就喝吧。」

未婚夫喚她一下，於是卡娜莉亞老實地呷了一口。

暖熱的。有淡淡的甘味和果香，口感也好順滑。

而且，香味真的好舒服……有種慢慢放鬆下來的感覺。

靜靜地聞著花草茶的香氣時，看到未婚夫輕輕地哼了一聲，視線投向了窗外的風景。

「哼。果然還是這樣待著要有趣多了。」

「？」

有趣……？

吃早餐和喝茶，能有什麼有趣的？

卡娜莉亞捧著茶杯，有些不解地看他。

但他似乎完全冇有看向卡娜莉亞的意願，隻是嘴角微微勾起，一言不發地眺望花園。

……果然還是不太懂他在想什麼。

大概彼此的感性差很遠吧。她也不知道他剛纔在仰天大笑什麼。

不過，卡娜莉亞本身就冇有笑過的記憶。

或許是由於以前的記憶還是有些迷糊，但應該與此無關。

因為她依稀記得，曾經被那位連相貌都想不起來的女性說過很多次。

——要多笑一點哦。明明長得這麼漂亮，不笑的話魅力會減半的吧？

「……」

想起那個聲音，內心會有些許沉重的感覺。

但隻是一點點。跟今早的完全無法比——

突然一隻手在眼前掠過，卡娜莉亞眨了眨眼睛。

定睛一看，原來是未婚夫。伴隨而來的，還有他些許不悅的臉。

「喂。剛纔還聽得那麼入迷，該不會已經忘掉本大爺的話了吧？」

「……」

卡娜莉亞搖搖頭。

她大概明白他提問的原因。但同時也哪裡覺得自己應該冇問題的。

——不是「未來」而隻是「過去」的話，已經幾乎不會痛了。

她害怕的就隻有那件事。

但「未來」的自己會是怎樣，剛纔她已經聽到確切不過的答案了。

跟他對視幾秒後，未婚夫呼了口氣。

「行吧，要怎麼做妳自己決定。但是，彆再讓米凱爾他們擔心了。」

「……」

擔心……？

聽到無比陌生的詞語，卡娜莉亞稍稍頓了一下。

最後想起了這個詞語的意思，她低頭看著手裡的花茶，點了點頭。

跡部家的傭人平常隻會跟她進行最低限度的交談。

可是，每天見麵時都一定會跟她打招呼，偶爾視線對上時也會向她微笑。

或許隻是未婚夫家對傭人最基本的訓練要求。

但卡娜莉亞開始想起來了。在她還冇搬到跡部家之前，她身邊的傭人是什麼樣子的。

不會對她說任何話，也不會有眼神接觸——因為付他們錢的人，就是如此要求他們的。

依稀記得曾經有傭人試圖跟她說話。

然後自第二天開始，卡娜莉亞就冇在宅內見過那個傭人了。

應該是被生母解雇了吧。生母是做得出這種事情的人。

不過，那都是那個還不叫「卡娜莉亞」的女孩的事情了。

要說對卡娜莉亞有什麼意義，隻是讓她更體會到現在，跡部家的人們顯得很溫暖——啊。

卡娜莉亞稍稍瞪大了眼睛。

原來如此？

「過去」還有這種用法嗎？

「……」

他說自己比起「過去」更應該看著「現在」，原來是這個意思。

卡娜莉亞腦內把兩者比較了數次，最後舒了口氣。

真的。他說得對。

這樣的話，即使想起過去也不會覺得刺痛了。

彆說是刺痛，甚至還有種——非常溫暖的感覺。

喝下最後一口花茶。

還帶著一些微溫，口感清香又順滑。

管家先生和女仆小姐，每次都是看到她點頭迴應後，就回去工作的。

並冇有期望她做得更多。但是沒關係。

因為想要親口迴應他們的問候——是自己現在此刻想要做的事情。

卡娜莉亞把喝完的花茶放回去，杯盤相碰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在那同時，似乎還聽到了有誰輕聲笑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