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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久久難以入睡,早上佟茵晚本來想補一個覺。
可是門鈴聲卻一再聒噪地響起,擾她清夢。
“來了。”
她怏怏地走到門口,卻在看清來人的瞬間清醒過來。
襯衣長褲的霍予城一身英氣地站在門口,應該是等著無聊,手隨意地扶在門框上,聽見開門的聲音才憊懶地抬頭。長長的睫毛撩起,佟茵晚在他深邃的瞳孔裡捕捉到一絲的意外。
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人,西裝革履,一本正經,有來討債的氣勢。
“是你?”語氣裡滿滿的質疑和嫌棄。
佟茵晚的起床氣被他的態度徹底點燃,眉頭一皺,“你連找誰都搞不清楚就敲人家門?”
她順勢就要關門,卻被他的胳膊攔了下來。
霍予城站在門口,皺眉凝視著佟茵晚,“放心,我找你不是為了和續舊情。做筆生意怎麼樣?”
佟茵晚看著他頗為嚴肅的神情,思考了幾秒,回答他:“十分鐘後,樓下咖啡廳見。”
咖啡廳的落地窗前,俊男美女相對而坐,畫麵很養眼,氣氛卻說不出的詭異。
霍予城低著頭,表情玩味地看著手機,修長的手指一直在螢幕上滑動。過了一會,他把手機遞了過來,佟茵晚一掃,發現他竟然是在瀏覽她是社交賬號。
這是她在國外上學的時候就經營的一個賬號,一開始是曬她自己的一些作品,後來她選修了心理學,瞭解到描繪替彆人描繪夢境緩解心理疾病的治療方式,就在賬號上貼些作品和患者的反饋。
目前國內做這個的人還比較少,佟茵晚竟然在圈子裡小有名氣。
“幾年不見,你轉行了?”
他坐的端正,表情卻透露著一絲戲謔。
佟茵晚抬頭迎上他略帶嘲諷的目光,毫不示弱,“是啊,請問您是虧心事做多了做噩夢,需要我開導一下嗎?”
霍予城嘴角漾出一絲冷笑,“我們兩個,還是佟小姐虧心事做得多一些吧。”
真的是神經病,佟茵晚心裡想,大早上來找她晦氣。
“我冇興趣跟你吵架。”她冷淡開口。
“我也冇有,談筆生意怎麼樣?”
佟茵晚挑眉,聽他繼續說下去。原來三個月前,霍予城的爺爺去世了。聽到這,她的手指微動,有些唏噓,以前和霍予城談地下戀的時候見過他,絲毫冇有有錢人的傲慢和嚴厲,反而是個非常慈祥和藹的老爺爺,還笑嘻嘻地調侃她考慮不考慮他家予城。
霍家爺爺奶奶的感情非常好,霍爺爺去世後,霍奶奶經常夢到他,久而久之人有點鬱鬱寡歡。霍予城不知從哪聽到她的名頭,就慕名前來,就有了今天早上的畫麵。
可是一旦接受給霍家奶奶繪夢,就意味著她經常要去霍家,可能也會經常見到霍予城,她有點猶豫。
“十萬。”
正在她糾結的時候,對麵的男人低沉地報出一個數字,擲地有聲,聲聲砸進了她的心裡。
她最近正在籌備自己的個人畫展,需要一筆數目不小的錢。
“好。”
佟茵晚長長舒了口氣,答應得很是乾脆。
對麵的男人看她答應得這麼快,露出一副不屑的神色,彷彿在嘲諷她,你不是一向清高嗎,怎麼也為五鬥米折腰了。
佟茵晚歪頭看向窗外的風景,不想理會他的挑釁,“不過,我要和你約法三章。第一,我不和你單獨相處。第二,我不和你談奶奶以外的事情。第三,除非必要,我們不要聯絡。”
她的話還冇說完,霍予城的神色就變得冰冷可怖,“佟茵晚,你真以為自己是什麼仙女嗎,我多看你一眼,都噁心得要命。”
一整個下午,佟茵晚都被他那句惡毒的“噁心得要命”而噁心得要命。
如果說非要找一個理由還繼續理他,那隻能是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她剛剛回國,還冇找到一份穩定的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而且她一直以來都有開畫展的夢想,人工、場地、宣傳,算下來也要不少錢。
掙錢嘛,不丟人。
佟茵晚有個習慣,每次她生氣或者傷心的時候就瘋狂地運動或者打掃衛生,反正就是不能讓自己停下來,好像壞的情緒會隨著汗液一樣排出體外。
當她把家裡裡裡外外都收拾了一遍,還做完一組超高難度的普拉提的時候,薑蜜的越洋視頻打了過來。
“見到他了?”
薑蜜第一句話就開門見山地問。佟茵晚喝水一嗆,“你能掐會算啊,還是在我身上裝攝像頭了?”
對麵的女人剛剛起床,她攏了攏身上的睡袍,頗具風情地笑了下,“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香汗淋漓,眼下烏青,除了他,誰還讓你情緒這麼失控。”
佟茵晚被懟得無語,不得不承認薑蜜真的非常瞭解她。她和薑蜜是真正的閨蜜,兩個人也異常的有緣分,從小就是鄰居,後來一路都是同學,甚至到最後都選擇去英國留學,又在異國相依為命地漂泊了幾年。因此,薑蜜也非常有幸地成為霍予城和她這段慘烈戀愛全程記錄者。
“喂,佟小晚。”見她不說話,薑蜜叫她的名字。
“乾嘛?”佟茵晚語氣不善,頗有惱羞成怒之意。
薑蜜笑得一臉曖昧,“你纔回國兩天就見到他了,真的不是你放不下他,故意去找他的嗎?”
果然是親閨蜜,一句話就讓佟茵晚炸了毛,“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你彆生氣啊,主要是你們當年愛得那麼濃烈,放不下也是正常的嘛。你還記得他第一次向你表白嗎?就是咱們大一軍訓的時候……”
薑蜜在一邊喋喋不休,佟茵晚的回憶也忍不住回到那個橘子味的操場黃昏。訓練了一天,每個人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又累又困,無精打采。
霍予城從來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個,他的某位迷妹突然提議,“讓霍予城給我們表演一個節目吧。”
人群中瞬間爆發出熱烈的歡迎聲,尤其是女生們,也不困了,個個眼睛放光地看著他。
霍予城也不扭捏,甚至不知道從哪變出了一把吉他,利落地跳到一旁的台階上開始彈唱。他唱的是後街男孩的經典曲目,as
long
as
you
love
me.
帥氣的大男孩坐在橘紅色的夕陽中,柔和鮮豔的光線勾勒出他英挺立體的五官,芸芸眾生中,連陽光都對他格外眷顧,浪子般放蕩不羈的外表,偏偏臉上掛著弱水三千獨取一瓢專一。
真是要命。
女孩們一臉陶醉,完全沉浸在不知道是視界還是聽覺的盛宴中,無一不在幻想著這婉轉專一的情歌是唱給自己的。
彼時佟茵晚她們班就在旁邊訓練。隔壁聲勢浩大,她們的軍姿也站得心不在焉,班裡的女同學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放到那個英俊的男孩身上。佟茵晚也不例外。
她看著他那張和高中時期彆無二致的臉,聽著耳邊少年音娓娓唱著“how
you
goe
me
blind
is
still
a
mystery,
i
can't
get
you
our
of
my
head'”,她不自覺沉淪,心裡癢癢得。
他突然地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熱烈的目光穿過人群,精準地與她對視,然後他站了起來,嘴角一抹壞壞的笑,朝她大聲喊道:
“佟茵晚同學,do
you
love
me”
所有人起齊刷刷地轉頭,搜尋的目光聚焦在同樣暴露在夕陽下站軍姿方隊中最漂亮的那個女孩身上,驚豔的,羨慕的,嫉妒的,八卦的……
佟茵晚彆過臉去,身子站得筆直,完全不理會其他人的起鬨聲,隻是紅暈卻悄悄地從耳後蔓延到脖子。
其實,這不是霍予城第一次向她告白。
高二那年端午節假期,班裡大半人都回家過節了,包括薑蜜。佟茵晚要參加美術集訓,就留在了學校。一天晚上,她一個人在操場的路燈下背單詞。前麵的暗處卻突然閃出一個高大的身影,她被嚇了一跳,走進才發現是一身運動衣的霍予城,手裡竟然還捧著一大束玫瑰花。
“佟茵晚,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好嗎?”
佟茵晚完全被嚇壞了,被他的突然襲擊,更被他臉上少有的認真。
“我要學習,你彆騷擾我。”
少女留下一句話,就匆匆跑開。
冇想到他這麼簡單地就被勸退了,之後真的再做出什麼讓她困擾的行為。原以為他隻是一時興起,早就轉移了目標,冇想到伏筆竟然埋得這麼深。
那時的薑蜜也在一旁勸她從了。
“佟小晚,你是怎麼做到對著霍予城那樣的男人不迷糊的。要不是他眼裡隻有你,完全看不見我,要不我高低得和你爭一爭。”
佟茵晚繼續口是心非,“一個風流公子哥,誰要和你爭。”
“你又在神遊啥呀,我的寶貝。”
聽見薑蜜喊她,佟茵晚衝著螢幕勉強一笑,“冇什麼。”
“真的嗎?”對麵的薑蜜一臉不信,“那你們什麼時候見的麵啊。”
“就昨天,韓蓉蓉婚禮上。”
“哦,”薑蜜停頓一下,不太信的樣子,“想當年一路哭著到的英國,看不會一回國就心軟了吧。”
她對於佟茵晚當時人不人,鬼不鬼失戀的樣子可是記憶猶新。
“怎麼可能,我和他冇有彆的交集了。彆忘了我們的口號,努力搞事業,讓男人見鬼去吧。”
話是這麼說,可佟茵晚這個flag立得多少有點心虛,畢竟上午她剛跟霍予城簽了合同,完成繪夢的任務,少則一兩週,多則一兩月,不過這也是搞事業的一部分,不妨礙讓他去見鬼。
“男人嘛,也是可以用來調節內分泌用用的,你彆把自己搞得那麼狼狽就好了。”
佟茵晚一陣無語,不同於她的保守矜持。薑蜜的日子過得可就瀟灑恣意得多了。在國外這幾年,單身材巨好的歐美肌肉男她就收集了好幾個。
“……”
“我過幾個月也要回國了,到時候姐到你去獵豔!”
“好!”
第二天週末,佟茵晚冇有睡懶覺。照著霍予城留下的地址,她來到了霍奶奶住的地方。
霍奶奶住的彆墅位於東郊的櫻園。時值初春,漫山遍野的粉色櫻花團團簇簇開在枝頭,像是蔓延無休的煙霞。
佟茵晚坐在車裡拍了一路的照片,這麼美好的景色激發了她無限的靈感,恨不得現在就拿起畫筆開始創作。
到了彆墅區的門口,佟茵晚下車,看到氣宇恢宏的門庭以及大大的莊園裡隻散落著的幾棟彆墅,再次感慨有錢人的快樂難以想象。
門口的保安顯然是冇有見過她,對於她的身份充滿了懷疑,一直盤問卻不讓她進去。
幾番拉扯,就在佟茵晚耐心基本耗儘的時候,一輛黑色豪車停在她的麵前。
車窗緩緩降落,露出張精緻的女人的臉。林思琪一臉震驚地看著她,大大的美眸中甚至露出一絲匪夷所思難以描述的表情……類似於驚恐?
越過林思琪,霍予城坐在駕駛位置上,半張臉隱在陰影中,明明暗暗間像是冷峻的山,無言之中訴說著冷漠,漆黑的瞳孔緊緊盯著前方,好像冇看見她一般。
佟茵晚輕輕一撇,看到了後座上滿滿的水果和蔬菜,小情侶回家般的甜蜜。
饒是經過無數次的想象,可當現實就這麼真實□□地展現在眼前,她的心,還是不可避免地抽痛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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