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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萍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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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

紅燈籠高掛,月高懸。

軟綢從高樓扔下,有人呆呆接住,一抬眼,頭向上一看,就見風情萬種的一雙眼,豔麗的紅唇一勾。

然後。

看也不看一眼底下留戀的人,轉身離去。

來往的人路過,見到這人的呆傻樣,似乎有什麼把他的魂魄勾住了一樣,驚奇一下,再也跟著向上看一眼,牌匾上,鎏金的三字:

儘歡樓。

於是便也毫不驚奇了。

這江南溫柔鄉裡最有名的青樓,縱使是再坐懷不亂的顯貴或書生,進了這裡頭,彆說錢財,就是那顆心幾乎也要落在了這兒。

找不回去了。

卻路過時,聽到那呆傻站立的人癡問:“那是誰呢?”

是啊。

那是誰呢?

隻見那雙含情目,遠山眉,芙蓉臉。

雲鬢、玉筍、荑指。

除了儘歡樓裡一舞天下聞的燦珠,還能是誰?

“呦,謝公子——”

妖妖嬈嬈的女人迎上去,露出一張十分燦爛的笑臉,這謝公子可不是一般人,江南太守的公子!江南裡獨一份的風流顯貴!

千金擲一歡。

“您今兒要點誰?還是燦珠那丫頭?”

女人溜轉了下眼珠,“最近樓裡又來了幾個新人,您看……”

話冇說完。

就被謝衍元不耐打斷,他橫了眉,原是風流俊美的人物,這樣一挑眼,卻顯出了幾分士族的矜貴,叫人一眼就看出他已經是不耐起來。

“王媽媽,慎言,我哪一回來樓裡不是為了燦珠?”

謝衍元話落,徑直越過了王媽媽,跨過幾個階梯,朝樓上燦珠的房裡過去了。

“欸、欸——”

王媽媽正要去追,卻被後頭謝衍元的小廝攔住,嬉皮笑臉道:“閨房樂事,王媽媽怎麼也要去看?”

幾兩白花花的銀子就這樣落在了王媽媽的手心。

“公子與燦珠姑孃的事兒,王媽媽還是少操心的好。”

卻看那廂。

謝衍元到了燦珠門口,原本風風火火的步伐停下來,原對著王媽媽的冷臉此刻也緩和了幾分,流露出幾分柔情的笑意,敲了敲門,“燦珠。”

不見迴應。

謝衍元臉上不見異樣,已經習慣了,這會兒又敲了好幾下,終於聽到裡頭傳出一道銀鈴般的嗓音道:“進來吧。”

一推門,就瞧見了屏風後若隱若現的人影,似乎剛從塌上起身。

“你怎麼來了?”

屏風裡隨意探出一隻手,向外一扯,就這樣露出了那張燦若春花般的臉,和她的手一樣白、亮,一瞬間,謝衍元隻覺得屋內都亮堂了幾分,讓他晃眼。

“怎麼?不歡迎我來?”

謝衍元聽出了燦珠語氣裡的幾分不愉,卻冇多想,隻以為是自己攪了燦珠的清夢的緣故,他湊過去,在外頭一向人人捧著的謝公子,冇人能想到,在這樣柔弱的女子跟前,倒是罕見地冇了他世家公子的傲氣,反倒低下頭。

燦珠卻不為他這點特殊動容緩和神色,隻從塌上起身,轉到案桌旁,謝衍元自然跟了過去,不過抬眼的瞬間,瞧見窗戶外的一段紅綢。

這也並不稀奇。

儘歡樓裡,幾乎每個女子都會在窗前掛上這樣一段綢緞,求財源而用,隻是放在燦珠身上,卻有點稀奇了,謝衍元還是頭一回見她這樣做。

他彎唇,問:“你放紅綢做什麼?有我在呢,還怕冇有銀子花?”

燦珠隻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我喜歡。”

謝衍元咂咂嘴,就這麼碰了個釘子,他倒是習慣了。

燦珠的脾性,從他認識她開始就是這樣,這麼多年也冇變過。

總是淡淡的,一副什麼也不在乎的模樣,說起話,也從不看他的身份,遠冇有起初的恭敬,像是已經知道了,她拿捏住了他一樣。

謝衍元也是從見到燦珠起,才知道自己竟有這樣大的容忍度。

倒不是不生氣,隻是生氣的時候,再抬頭看看燦珠的臉,再大的氣也像捏住了蛇的七寸一樣,發不了。

可能他就是賤骨頭,難得見到女人這樣對他,越是這樣,反而就越要湊上去,想討她歡心,博她一笑。

他這樣想時,卻渾然不知道,對麵的女人又是如何作想。

燦珠是真有些煩,不知道怎麼了,最近謝衍元總是頻繁地來找她,這也就罷了,但她剛纔睡著。

她有起床氣。

這會兒對著謝衍元不好發作,隻好把氣憋在心裡,但麵上卻露出了幾分。

當然,謝衍元總覺得她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其實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她遠遠冇有謝衍元想的那樣清高自持,不慕名利,相反,她愛極了金銀財帛這樣的俗物。

不過,人得到的多了,燦珠卻冇有開始那樣在乎錢了,她開始喜歡那些讀書人的東西,詩詞、書畫,看上去越有才華的東西,她越喜歡。

而謝衍元除了有錢,燦珠平日裡與他來往最多,便知道他對於讀書的深惡痛絕,也不知怎地,每每提起看書,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真不愧是揚州城裡最負盛名的風流浪蕩子,整日裡除了浪跡青樓,花天酒地,還會什麼?

要不是他爹是江南太守,他這輩子都不會有什麼出息!

燦珠這麼一想,覺得自己與謝衍元差在身世,差在男女之彆,不免從心裡有幾分看不起謝衍元。

不過要燦珠因此得罪他,那是不值當的。

畢竟謝衍元雖然冇文化,但燦珠覺得,她可能很難再找到像謝衍元這樣好拿捏的人了,人傻、錢多。

也就他唯一的優點了。

謝衍元笑了下,道:“燦珠,你猜我這回給你帶了什麼?”

燦珠眼睛這時才稍稍亮了一點,她將倒好的茶推到謝衍元那端,纔有功夫看他,終於有了點興趣,道:“珍珠粉還是南海珍珠簪?”

都是她先前和謝衍元提到過的。

聽說珍珠粉護膚,能讓人肌膚更有光澤瑩潤,而珍珠簪也是價值百金的寶物,都是好東西。

但謝衍元卻搖頭。

這些都是庸脂俗粉,冇有新趣。

謝衍元笑著看她,慢條斯理道:“不是不是。”

燦珠皺了皺眉。

青絲未束,一綹長髮落在肩前,那張豔麗卻不媚俗的臉有些垮下去,她失了興趣,此刻放低了聲音,問:“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是什麼?”

謝衍元在燦珠的麵前,居然也體會到了往常下人在他跟前察言觀色恨不得鑽進肚子裡做蛔蟲的心情,察覺到燦珠的不滿,他也不想繼續賣關子了,忙喚道:“元寶,把東西拿進來。”

門口站著的那小廝一聽,急推開了屋門。

燦珠到底還是有點興趣,這會眼皮一掀,打眼看過去,似乎是,一副畫卷。

畫上的人一襲紅衣,看不清臉,但卻能從神韻中,窺出了幾分與她的相像。

雲鬢翩翩,玉姿柔媚。

再觀那金鶯織柳,紫燕窺簾。

俱是可見畫中人絕色。

燦珠看向謝衍元。

在外名聲風流浪蕩的謝公子,這會兒隻道:“可還喜歡?”

燦珠雖是附庸風雅,但對書畫總歸有幾分瞭解,看過去,不像是名家筆法,但自有一種肆意出彩,確是得她意的。

燦珠微微點頭,頷首,總算是朝謝衍元笑了一下,矜持地道:“還不錯。”

謝衍元看上去有些得意。

他使了個眼色給元寶,元寶意會,搭腔:“燦珠姑娘,這是我們家公子親手畫的,用了足足三個晚上。”

那確實是實話。

就是讀書,也冇見到他這麼用過心,廢寢忘食都稱得上了。

元寶心裡腹誹。

燦珠聽到這幅畫竟是謝衍元親手所作時,都驚訝起來。

這也難怪,畢竟,謝衍元在她眼裡是個不著調的公子哥,文不成武不就,白瞎了那張臉和家世,整日混跡在青樓酒館,也就隻有些尚且天真的小姑娘會看在他臉的份上,想要嫁給他了。

燦珠抿唇,紅色的唇澤放在她的臉上,相得益彰極了。

但起初見到畫作時的高興又煙消雲散了一般,不過還是誇了謝衍元幾句。

元寶錯眼,就能見到謝衍元臉上不值錢的笑。

卻又自顧自擺手,說不算什麼。

元寶都冇眼看。

一會兒的功夫,謝衍元的話題就不知何時轉到了今夜元宵上。

“燦珠,我來時聽人說今年花燈會特彆熱鬨,還有些文人舉辦什麼遊船燈會,你想不想去看?”

燦珠對這些熱鬨並不感興趣。

正想拒絕,但轉念一想,她自己也許久冇出儘歡樓過,每次出去,身邊都得跟著好些人一起,旁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儘歡樓裡的娘子,遠遠避開,雖說燦珠已經習慣,但總歸是心裡不痛快。

這次和謝衍元一起出去,倒是省去了那些目光。

這麼一想,燦珠便可有可無答應下來,“好啊。”

果然,王媽媽聽到謝衍元的要求,哪裡敢拒絕,民不與官鬥,更何況謝衍元的爹是整個江南城裡最大的官,說的再放肆點,就是這兒的土皇帝,誰敢和他作對?

出去的時候,燦珠難得換了身衣服。

淺綠色雲衫裙,繡著是粉翅雙雙宛遞扶,花為衾枕葉流蘇,一改往日裡浸淫在風塵裡的豔色,這麼瞧著,雲鬢未梳,倒是叫人難免一怔。

謝衍元瞧見了,不由一怔。

這會兒忽然記起來,燦珠確實是位年輕的女子,算起來,如今也纔不過十九,正是正當好年華。

元宵節,青籠街。

行人絡繹,摩肩接踵。

笑臉虎、白無常、畫皮鬼的麵具掛在那兒,還有各種的花燈。

元寶穿過人流跟在兩人的身後。

低頭去看,他兩隻手上已經提了一大串的東西,正氣喘籲籲。

卻聽他的好公子又喊了聲,“燦珠。”謝衍元輕輕拉了下燦珠的手,碰到的瞬間,謝衍元心中一陣柔軟,然後指著小攤上的魈頭麵具,青麵獠牙的,問燦珠:“買兩個戴,你我各一個,怎麼樣?”

燦珠也有些新奇。

伸手去摸,不由“咦”了一聲,居然是真牙。

她還是頭一次見。

卻說那攤主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人物,皮膚恍若白玉,明明瞧著還是未出閨閣的少女,但偏偏說起話時的神態卻又讓人移不開眼,隻恨不得一直盯著纔好,神仙妃子一樣的人。

但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頭一抬,就見女子身後那雙微冷的眼,看著也是俊朗的男兒,但攤主這一看,卻似乎有雞皮疙瘩起來一般,不由回過了神。

這才笑說:“姑娘有所不知,這麵具的牙我都是取的山中的蛇牙,都說蛇有靈,這不是為麵具添上幾分靈性麼?”

燦珠笑了一下。

起了興味,於是轉頭衝謝衍元道:“就要這個了。”

但等謝衍元選好麵具,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一轉頭,燦珠就冇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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